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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,他還給了未英一顆赤紅色珠子,說是不世神物。

未英和我從未生育,於是她越來越喜歡孩子。

我病好以後,家業越來越大,未英就撿來許多女童,像其他人家的小姐一樣養在家裏。

後來許嘉城就發生了一場很大的瘟疫。未英說是天譴,要我舉家遷徙到平城。我很相信未英,於是帶著全家一起前往平城。

路上我病倒了,我以為老天終是要我死的。路上昏迷了很多天,直到平城我才醒來。醒來時就在現在的府邸。

那是我覺得很奇怪,覺得孩子們不一樣了。

後來未英病倒,告訴我孩子們已經不是活人了。

她讓我好好活著,等她回來,她說一定會回來陪我,她說舍不得我孤零零的一個人……”

說到這裏,周意琮已經哽咽不成聲了。

如果是尋常,小郁也許早就被這對癡男怨女感動。

可是現在,她面無表情,扣扣桌子,問:“那個男人果真厲害到上窺天道的地步?他長什麽樣?從何處來?”

“他真的厲害,可以呼風喚雨。”

周意琮回憶著:“我與未英曾經見過一次,果真如神跡一般。他一直蒙著臉,看不清長相。我只記得他很白,眼角下有一顆淚痣。未英說,是在許嘉城北邊的一個小鎮子找到他的……”

林懷琛登時警覺:“許嘉城是邊城,再往北就是岑國境內了。你夫人倒是走得很遠。”

周意琮完全沒有意識到林懷琛話的深意。

他苦笑一聲:“未英為了救我,再遠的地方也跑過。”

“那個男子叫什麽名字?”

“他從未說過,我們只叫他青先生。”

小郁接著問:“那麽青先生送你的那顆赤紅色珠子呢?在哪?”

周意琮猶豫了一會兒,說:“現在並不在我這兒。”

小郁皺著眉頭:“胡說。如果你真像你自己說的那麽愛你夫人,怎麽會不時時刻刻帶在身邊?”

周意琮一時語塞,不知道該怎麽說。

“是胭……”

他話未說完,門口有一聲細微的“啪嗒”聲。

“誰!”

小郁一揮衣袖,門便打開。

胭脂就站在門外,滿面淚痕,失魂落魄。

她聽到了,她全部都聽到了。

她眼睛裏是灰茫茫的空洞,不知是問誰:“我……是被夫人……殺死的?”

她的聲音輕得仿佛怕驚碎了一個夢。

沒有人回答她。

沒有人知道該怎麽回答她。

過了很久,她的眼睛仿佛找到了焦距,一步一步地挪向小郁。

她的眼睛裏面盈滿了淚水,像是想找一個依靠。

悲傷把仇恨淹沒。

她一步一步走過去,眼淚一滴一滴滴下來。

“公子。為什麽……為什麽……”

小郁朝她走過去,伸手拉住她,“胭脂。”

你是這樣好的女孩子,卻這樣受磨難。

耳邊登時響過林懷琛和周意琮層疊的驚呼。

“小郁,小心!”

“小心啊大人!”

一顆赤紅色的珠子像刀一樣的嵌在小郁的胸口。

小郁擡眼,正對著胭脂漆黑冰冷的眼睛。

她滿面淚痕,抱著小郁漸漸滑下去的身體:“公子,我不是、不是真的想殺死你……可是為什麽,為什麽你們都要這樣對我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雖然昨天和今天只更新了一章,可這字數足足的,從來沒那麽多字一章!這完全是雙人份的~

☆、謎底揭開

“你要殺的人是他?”

周意琮不可置信地望著胭脂。

胭脂的哭泣聲仿佛是一絲一縷從靈魂裏抽出來的聲音,她的表情像孩子一樣迷茫與無助。她緊緊地抱住小郁,擡眼看周意琮。

“家主,我不是真的想殺他。我只想讓他永遠留在我身邊,不要離開我。可是我沒辦法、我真的沒辦法,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這樣對我……為什麽老天給了我這樣不堪的一生……”

林懷琛蹲下身子,盯著胭脂。

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淩裏滴下的水,一聲一聲砸在人心上。

“你說的所有,都不是可以傷害別人的理由。你的歇斯底裏,不是別人可以原諒你的理由。”

胭脂看著眼前的青衣男子。

他的雙眼冷漠沈凝,不帶一絲感情,像極了自己懷裏的那個人,讓她所有的小心思無所遁形。

胭脂眼睜睜地看著他從自己懷裏抱走了小郁。

他的動作不可抗拒,像是抱回他的愛人一樣自然與愛護。

胭脂懷裏登時冷下去。

林懷琛抱著小郁站起來。

他的聲音從胭脂頭頂傳來:“你們扯平了。”

說罷,便要抱小郁離開。

一個蒼蒼的聲音響起:“大人,他被鎮魂珠擊中,或許我有辦法救他。”

周意琮搖著輪椅過來。

他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對懷中人的愛護,遠遠超過了同僚之情。

林懷琛緊緊抱著小郁,在斟酌周意琮的話。

懷裏的人動了一下,發出蚊蠅一般微弱的聲音:“阿琛,讓他試一試。”

**********

天色已經很晚了。

小郁和林懷琛從周府出來,先去和其他三位大人去平城令處將事情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。

回去的路上恰巧碰上施崇明,他像頭蠻牛急急地拉著王飛雲和季開陽往周府趕去。

小郁叫住施崇明:“哎,你們怎麽在這兒?急急忙忙地幹什麽去”

施崇明看見她,連忙上去拉住她,左看右看。

“我從衙門回來,聽說你受傷了?傷哪兒啦?聽說有生命危險?我急得跟螞蟻一樣地兜著轉啊。你看他們兩個死人臉,氣死我了。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,要是在陪都我早就那什麽……”

小郁看著施崇明亂糟糟的胡須,他一個人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,心裏靜謐地淌過暖流。平時小吵小鬧,經常嘲笑諷刺她的施崇明才真正關心她。

經過今天的一遭,一個非親非故的人的關心更顯得彌足珍貴。

她強裝開心地一笑:“沒有,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?”

她還怕施崇明不相信,拉著林懷琛:“不信你問他。”

林懷琛不說話,只是靜靜地看著活蹦亂跳的小郁。

然後他笑一笑,用修長的指骨敲敲小郁的頭,很配合地說:“是啊,你看她的樣子,有一點受傷的樣子嗎?”

“是嗎?可是衙門的人剛跟我說……”

施崇明一向敬重林懷琛,看他也這麽說,只好小聲地嘟嘟囔囔。

小郁笑著看了他一眼:“好啦,我知道你關心我好不好?”

然後又看季開陽。

他果然盡快地趕回來了,臉上還帶有一路的風塵。

看見小郁和林懷琛在看自己,季開陽也並不熱絡,只是點一點頭,算是打招呼。

季開陽依舊像以前那樣,他一身灰衣,貌似普通,淹沒在人群中就會不見。

只是他身上生出了一種曠然孤寂的俠士風度,任誰也無法比擬。

小郁每每看到他,總是不禁佩服起鄭德殷的獨到的識人眼光。

當初,鄭德殷將季開陽派來與他們一起來平城。

小郁曾經委婉地告訴鄭德殷:“此去平城,一路艱險。若是不能同心合力,只怕是寧缺毋濫。”

鄭德殷並不精通術法,她害怕他格外派來的人是個累贅。

鄭德殷負手一笑,仿佛對小郁所想了然:“他就算不能幫你們,也不會拖累你們。更何況,只怕你現在這樣說,到時候便會敬佩他的厲害。”

果然叫鄭德殷說中,小郁不單單好奇季開陽一身修為,更敬佩他的曠達孤狠。

王飛雲上前笑瞇瞇地打圓場:“既然林大人和小郁沒事,季公子也回來了。我們不如回府,連夜將這麽多天的事情合計合計。及早解決事情,然後回陪都向陛下覆命。”

眾人連連稱是。

************

時間仿佛又到回到一個多月前的晚上。

別院的內室裏燈火通明。

室內的眾人緊鎖眉頭,不休不息,好似不知疲倦一樣地思索著。

但是與從前不同的是,事情的眉目已經漸漸清晰。

真相像是蜿蜒匍匐在水沙中的長蛇。

許多人一起同心合力地逼近它,不動聲色地披水瀝沙,讓它的真面目浮現出來。

先是季開陽開口,他說著自己的經歷,平靜得倒像是個看客。

“從那夜我一個人離開平城,我去往臯蘭山。我曾拜在臯蘭山門下修習術法,我師父見多識廣,閱盡人間秘術。那些岑國的兵士是獸人,我便去問師傅要如何斬殺獸人。”

他話未說完,王飛雲便打斷他。

“臯蘭山的弟子能出師的便是天下爭搶的法師,靈力甚高啊。你說的臯蘭山,可是那西邊的以修習秘術聞名的臯蘭山?”

季開陽沈默,又反問王飛雲:“世上還有幾座臯蘭山?”

王飛雲被他問得有些尷尬。

小郁略略沈吟,說:“我南疆郁氏與臯蘭山頗有些交情。你修為高深,遠超現在的大弟子,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過你的名字?”

季開陽絲毫沒有因為小郁的疑問而停頓。

他一筆帶過,神情淡漠地回答:“許多年前我便與臯蘭山分道揚鑣。只有師傅是我師傅,其他人於我,不過是旁人。他們也不把我當弟子。”

他一雙眼睛慢慢掃過大家,見沒有人再有問題,才繼續說:“其實要殺死獸人並不難。上古秘術中有提到獸人的制法,同時也告知解法,以鐵器橫劈獸人的脖子即可。簡單的說,就是斬首。然而我們代國的士兵多習慣於刺、砍的殺敵方式,自然難以一舉擊殺那些獸人。”

光祿大夫馮定應合上手中茶碗,沈聲道:“這樣不是簡單?我們只需改變代軍操練的方式,叫他們記住橫劈脖子的招式,問題就迎刃而解。”

林懷琛搖搖頭,接著他的話說:“如果真是這樣簡單,季公子何以去了一個月之久?”

季開陽沖林懷琛點點頭:“林大人說的是。師傅告訴我斬殺獸人的方法之時,我也如馮大人一樣想。可是獸人這樣的邪術,從來不是以施術者所造的獸人有多厲害而著稱於世。”

他頓了頓,說:“它實際上厲害的,是施術者的修為而已。”

施崇明撓撓頭,嚷嚷著:“你說的這是什麽意思啊?你能不能說的清楚一點?你這要是當夫子,早把學生教的雲裏霧裏了。”

季開陽也不惱他,再把話講開:“就是施術者修為高到一定的境地,就可以無休止地造出獸人。只要有人,他就能造出獸人。你可以殺死獸人,但你殺不盡獸人。施術者可以以他一人之力,抵擋千軍萬馬。”

“這這這……這簡直是胡扯!”施崇明大叫:“若天下真有那麽厲害的人,他還不早就稱王稱霸了?!只要習得獸人之術,簡直天下無敵嘛!”

林懷琛和小郁對視了一眼,兩人的眼睛像漆黑的深淵,一瞬閃過一道很亮很亮的光。

兩人心照不宣。

就在今天下午,周意琮說金未英認識一個術法通天的人,不僅治好了周意琮的病,更有可能教會了金未英活死人之術。

同樣是不傳世的上古秘術,同樣的惡毒,同樣需要一個術法通天的人。

這樣的巧合,想不聯系起來都難。

小郁想了想,還是開口:“施大人說的有道理。可是,”她話鋒一轉:“既然那個人到現在都沒有獨霸天下,一定有原因。季公子與我同修術法,一定明白‘反噬’的道理。”

季開陽微微點頭:“不錯。撒下的網越大,收到的傷害越多。天地相克,亙古不變。沒有誰,可以打破天地的法則。”

眾人聽了這番話,稍稍松了一口氣。

馮定應又問林懷琛:“林大人,今日你們兩去了那活死人府,可有什麽收獲麽?”

林懷琛擡眸,說:“那活死人的事不過是個所謂的癡男怨女的故事,本來是無趣而惡毒的故事。不過,故事裏也出現了一個術法通天的先生,大抵是他幫那個女人殺了府中的人,還教習那個女人活死人之術。”

“啊?那恐怕是同一個人麽?”有人發問。

“這樣高深的人天下簡直少之又少,不是很好確認嗎?”又是一個疑問拋出來。

王飛雲扶著椅背,顯得有些激動:“這樣說來,我從來了平城便和施崇明夜夜觀星,的確是有術氣沖上雲霄,擾了天上星宿的生息。那樣的術氣,必定是舉世的大法師才有的啊!”

施崇明附和著他:“是啊是啊,我和王大人都占算到了,絕不會錯的。”

終於,好像有什麽一點一點地推著他們將真相上蓋的錦帳揭開。

所有信息匯流在一起,慢慢流向未知的謎底。

馮定應問他們:“那術氣來自何處?”

“這……”剛才還堅定的施崇明仿佛難以開口。

如果他們真是對的,又將置代國於何地!

王飛雲閉上眼,過了好一會兒,才慢慢吐出四個字:

“岑國王宮。”

林懷琛又接在王飛雲後面說道:“活死人的事裏,那個人叫青先生,也來自岑國。”

一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
大家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。

季開陽不知何時把頭低了下去,細細擦拭著那把雕飾著符咒和花紋的劍。

只有小郁站在季開陽身後,看見他眼裏一點點流露出來的孤狠。

季開陽並不擡頭,一字一頓地說:

“你們不用猜了。那個人的確在岑宮。他是岑國大國師鳳青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最近卡文卡死,更得遲了~騷瑞啊~

☆、桐花萬裏路

“大國師。鳳青。”

小郁在心裏默念這兩個詞。

幾乎是立刻,小郁就想到了那次中元節的劫難。

記得鄭德殷跟她說:岑國王宮裏有一人,善蔔善算,被人奉為國師。

雖然時間已經慢慢流去,但是所有經歷過中元節劫難的人都心有餘悸。

如果季開陽說的是真的,那麽對於鳳青來說,這一場恍如午夜驚魂的噩夢只不過是他動動指頭的事。

他隨意招來的亡靈,卻幾乎要了小郁的命。

外面金風細細,梧桐葉墜到地上發出“哢”的細細聲音,好像幽暗的小鬼躲在角落嘲弄他們不自量力。

最後還是林懷琛開口。

他的聲音平穩而泰然,有一種從容的磁性。

“我從前便聽聞岑國有國師一說。既然早有,為何現在才對代國動手?既然世間萬物輪回,天地相克,我們總有辦法。”

他的聲音鎮定,讓眾人的情緒漸漸平覆下來。

小郁遲疑了一下,問季開陽:“為什麽你那麽篤定就是鳳青?”

季開陽將劍收回劍鞘,他的語氣也一如手中的劍一樣閃著寒光。

他的眼睛裏閃著不為人知的恨意,壓低聲音說:“在我第一眼見到獸人的時候,我就知道是他。”

*************

三天後。

小郁坐在林懷琛房裏,細細抄錄下所有能找到的關於鳳青的只言片語。

她頭也不擡,問林懷琛:“你已經休書給陛下了嗎?”

林懷琛與她並肩坐著,看著手中的坤輿圖,說:“是。現在陪都一切安好,王城也並無異樣。我已啟稟陛下,我們明日就起程回陪都。一切事情等回去再商量。”

小郁放下筆墨,側臉看著他:

“我在陪都的王城設下了禁咒,他如果一有動作我便知道,可是偏偏沒有。越是這樣,我就越是不安。似乎猜不透那個鳳青要做什麽一樣。明明是最好的時機,他卻不動手。我也已經告訴用姐姐了,想必她和風潯有辦法。”

林懷琛看看她。

身旁的女孩子托著下巴看他,粉腮星瞳,蛾眉宛轉,卻籠著一層糾結的神色。

看著她,再硬的心都軟下來了。

他正欲說話,門口卻有人敲敲門:“大人。”

“進來。”

林懷琛正一正身。

一個著黑衣的男子走進來。他相貌普通,左顎部有一條刀疤。

小郁從未見過這人。但看他這一身打扮,小郁也能猜出幾分。

大抵是林家的暗探。

那個暗探看見小郁在林懷琛身旁,但卻毫不避諱,仿佛早已把她當做林家主母的樣子。

他沈聲說:“大人,今早探子們來報,看見季開陽出了平城,往岑國方向去。他善於術數,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,甩掉了我們的探子。現在恐怕已經到了岑國境內去了。”

“什麽?”

林懷琛有了怒氣,“簡直是胡鬧。”

這時門外響起了幾個人的腳步聲。是王飛雲、馮定應和施崇明幾個。

他們腳步匆匆,走進林懷琛的房裏。

那個暗探看他們進來,登時隱到暗處去了。

馮定應開門見山地說:“林大人,季開陽走了。他留下了一張條子,說要手刃鳳青。”

林懷琛的臉上尚有怒容。

他接過那條子,慢慢讀出來:“手刃鳳青,不死不歸。季。”

小郁湊過去看。

那條子上的字跡竟是咬破的手指用血寫上去的,一共九個字,卻是鮮血淋漓,張揚可怖,仿佛有天大的怨仇。

尤其是那個“死”,竟然是鐵畫銀鉤、力透紙背,幾乎就要將那條子浸破。

馮定應也是朝廷的高官,自然明白林懷琛緣何而怒。

他也是一派焦急:“季開陽果真是不管不顧嗎?他要如何去殺那鳳青?他要置代國於何地啊!”

小郁不說話。

她幾乎登時想到了那個曠野上孤零零的墳。

她好像隱約地明白些什麽,但又說不出來。

如果沒有傷心事,誰又願意做傷心人?

王飛雲沈吟開口:“小郁,你可否施術將他追回?”

於是滿屋子的人都看著她。

小郁很歉然:“我的修為實在高出他無幾。他現在恐怕已經到了岑國境內。不過,我的確可以試一試,還望各位不要對我報太大希望才好。”

眾人點了點頭。

小郁於是說:“既然這樣,事不宜遲,請給我備馬。”

眾人見狀,於是退出房去,高聲喚人備馬。

林懷琛收拾好桌上筆墨,拉小郁到身邊:“我和你一起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小郁猶疑說:“可是你應該回陪都保衛陛下的。”

林懷琛笑一笑,看著女孩子生動的臉,輕聲說:“陛下有天下的人相護。而你,只有我一個。”

*************

小郁和林懷琛上馬。

林懷琛沈聲對前來送行的幾個人說:“各位回到陪都,請勿張揚我們前去岑國的事。無論如何,我們都將不日直接返回陪都。還有平城的那些獸人,請馮大人盡快了解。”

林懷琛將事情安排地妥帖,樣樣都想到。

“若是……”馮定應遲疑,不知道該不該說:“若是大人和小郁身遭不測……”

他聲音漸低,不知該不該說下去。

小郁卻仿佛不甚在意:“馮大人,我們只是去追回季開陽。我們是有分寸的。”

她看著林懷琛,又笑一笑,艷若燦陽:“再說,就算遭遇不測,能和阿琛在一起,豈不是最好的死法?”

施崇明上來,連忙擺擺手,說:“千萬別說這話。施大哥在陪都等你回來啊!”

小郁和林懷琛都是沖他笑一笑,然後揚鞭朝北方策馬。

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。

小郁不知用了什麽咒術,那馬跑得竟快於普通的馬兒兩三倍。

白鬃烏蹄,竟如天馬。

他們越跑越遠,當然不知道前方有什麽。

不然也不會拼了命地撞向那些層現錯出的危險。

***********

“這裏已是岑國地界。”

林懷琛放緩了馬的腳步。

小郁凝神,手裏拿著那張條子,憑著靈力,一點一點地搜尋季開陽的蹤跡。

她在腦海裏一點一點地摸索著。

季開陽在……

有陰暗的光透進來,地上滿是斑斑駁駁的血痕,嵌在石磚裏,發出引人作嘔的氣味。地上還有殘肢斷足,散落滿地。

這裏是一座刑房麽?

小郁在心裏猶疑。

是季開陽自己去了刑房?還是他被人抓了進去?

小郁心裏約莫清楚了一些。

她想張開眼睛,一凝神,卻發現自己動不了。

她只能被迫地看著腦海中的畫面。

一雙眼睛突然對到她。

小郁心下一怔,只能與那雙眼睛對視。

好漂亮的眼睛,卻閃著妖冶的光。

眼旁的肌膚白得仿佛透明,眼角下一顆淚痣。

那雙眼睛彎了彎,好像是對她笑。在滿是血腥的屋子裏,倒像是暗夜裏的修羅。

小郁想擺脫這詭異的場面。

怎麽回事……明明這是在自己的腦海裏用靈力虛構出來的幻境。

眼前突然黑了。

小郁應聲後仰,倒在馬上。

************

小郁模模糊糊地有了感覺。

眼前仿佛有人影在晃動。

有人用手一點一點地勾勒她的臉。

從眉毛、眼睛、鼻子,最後停止在她的嘴唇上。

小郁嗅到一股迷惑而甜的味道,有人湊近她的身旁。

小郁從不許除了林懷琛的別的人近身。

可這分明不是他身上的味道。

是誰……

小郁本能地奮力睜開眼。

擡眼是一重重層疊的雲錦,杏子紅的顏色,上面疊疊地繡著羅浮鳳,精致而生動。

小郁伸手摸摸四周,才發現自己竟睡在如錦繡堆一般的床上。

身上蓋了銀紅色的薄被,細細地繡著桐花。

有人湊到她面前,瞇著眼睛打量她。

“你醒了。”

那人坐在紫檀軟榻上,語調慵懶,露出一角雪白衣衫。

屋子裏光影昏黃,小郁吃力地擡眼看他。

榻上的人的肌膚幾乎如同他身上的雪袍一般的白。嘴唇嫣紅,好像盛開到最烈的情花。他瞇著眼睛,眼角下面有一顆淡淡的淚痣。

看見小郁在看他,於是勾出輕慢一笑。

他的手指像冰冷潔白的玉,停在小郁的嘴唇上。

房裏有一種蠱惑而甜的香,他的容顏卻顯得精致而高貴,果真如同天人一般的美麗。

兩者糾纏在一起,叫人迷醉。

小郁看著眼前的陌生人,卻叫出了他的名字:“你是鳳青。”

鳳青低下頭,小郁才看清他的眼睛。

淺茶色的眼睛仿佛陪都王宮裏終年亮著的琉璃燈。

“你抓了我。”小郁的語氣冰冷,絲毫不受蠱惑。“這是哪裏?阿琛在哪裏?”

鳳青卻恍如未聞。

他好像沈浸在什麽很美的東西裏。

十指纖纖,撫著小郁的臉,好像撫著一個輕淺的夢。

鳳青俯下身去,眷戀而愛惜地吻上小郁的唇角:

“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君行矣

小郁眼前的這個人,他一臉的癡癡神色。

眼神溫柔得像水,明亮而纏綿,依稀想要將誰融化。

小郁一下子發怔,有些反應不過來,幾乎疑心是自己做錯了。

鳳青撫著小郁如水亮緞子一樣的頭發。

誰能想到外面盛傳的如同修羅一樣的人,也有這樣的深情。

如果不是小郁非常肯定自己活了這樣久從未失憶過,倒真的要被他的神色給騙倒了。

鳳青碰碰小郁的鼻尖,溫柔笑道:“真美。一點都沒變呢。”

小郁即刻揮開他的手,從床上坐起來,將鳳青猛地往外推一把:“我不認識你。”

鳳青沒成想小郁會這樣推他,所以身上一點防備也沒有,被她一推,竟然一個趔趄。

鳳青非但沒有怒氣,反而笑得更溫柔了。

他的容顏比小郁更艷三分,恍如盛放的鳳凰花:“你不認識我?為何你第一眼看我就叫出了我的名字?”

“你……”

小郁看他的笑只覺得體膚生寒、毫無暖意,但卻立時把話頓住。

她還不知道鳳青把她擄到這裏來是為什麽,還有季開陽和阿琛在哪裏,她不能先叫鳳青知道自己的目的和身份。

於是她冷笑說:“傳聞大國師生的妖冶異常,雪膚淺瞳,不好認嗎?”

鳳青於是坐到床旁邊的一張貴妃榻上去,斜斜地臥著。

青絲垂地,眼眉斜飛,媚態橫生。

他並不介意小郁的態度,只是撥弄著自己像琉璃一樣的指甲,語氣似有幽怨:

“你從前可不是這樣說我呢。”

小郁一心擔心林懷琛和季開陽的安危,心下焦躁,完全沒有心聽他的話。

“鳳青先生,無論你如何說,我敢肯定我從沒見過你。我已經有了未婚夫,還請你自重。我從不認識你,亦非你良配。”

小郁的話,句句像直直射過去的箭,叫人沒有回旋的餘地。

鳳青的臉隱在昏黃光影的暗處,一下子又看不清神情。

他好像苦笑了一下,然後閉上眼,聲音很輕很輕地說:“從前是這樣,現在也是這樣,只想著別人,從來不肯看看我。”

小郁沒有時間廢話了。

她的腦海裏一直回蕩著剛才瞧見的刑房,血腥而陰暗。

季開陽並不知道她和林懷琛來追他了。

這是在岑國的境地裏,若是他們三人有一人出事,後果便不堪設想。

小郁不動聲色地從那一床錦繡堆裏翻身下來。

她攏了攏袖子,攥緊了手裏的赤紅色珠子——鎮魂珠在她手上。

雖然鎮魂珠遠比不上亡靈燈,但聊勝於無。

她飛快打量著她在的地方。這裏仿佛是一個宮室,卻並不大。

許多東西——比如沈香雕花屏風、大銀鏡、鏤玉蓄香壁掛、青獸鳳凰紋香爐、黃楊木貴妃榻等許多東西,擠擠挨挨地堆在這件小小的宮室裏。

四周掛著緋紅色的紗幔,上面細細地繡著羅浮鳳與桐花的紋樣,竟生出些富麗精致、繁覆美麗的意味來,倒是跟鳳青配得很。

這樣小的宮室,連窗戶都是緊閉,只有一扇門虛掩著。

小郁自然不會蠢到主動去攻擊鳳青。

小郁毫無別的辦法,只能慢慢朝門口走去。

鳳青依舊閉著眼,甚至扯了貴妃榻上的薄毯蓋在身上,做假寐狀。

他明知道小郁要走卻絲毫不著急,輕慢開口:“我還以為你還過來先殺了我再走呢。和你來的可是你的情郎?你去找他麽?”

他掩唇一笑:“他可不在我這兒。”

聽到林懷琛的蹤跡,小郁的心不由一緊。

但是她幾乎立時感覺到她在鳳青面前的不堪一擊的感覺。

這種感覺不僅僅來自於鳳青幾乎天人一樣的術法,他強大的靈力有意無意地壓制著身為巫女的小郁;更是來自於鳳青散發出來的氣息,一種很古舊的氣息。

鳳青活了至少有幾百年了。

這種感覺讓小郁的緊張感更甚。

她脫口而出,問他:“他在哪裏?”

出乎意料的,鳳青很好脾氣地告訴他:

“有探子在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呢,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在國境邊上突然發現你?岑宮那邊有人一直拿你的情郎當寶貝,說是要收服他。本來人家抓了你們也是為了他。他現在說不定是溫香軟玉在懷、美女如雲環繞,你還去找他?”

小郁對他的離間不屑一哂。

只是冰雪般的目光越發透亮——她和林懷琛竟然都沒有發現有人在監視他們!

鳳青見她不說話,又說:“你從來都是個麻煩鬼,從來愛麻煩人。你知道,要不是你被我攝魂暈倒在馬上,你的情郎早就一個人沖出去了。可憐他一手抱著你,一手負隅對抗公子棠的人馬。”

小郁眉頭越發皺,她廣袖一揮,袖風如刀掀開虛掩的門。

她冷淡掩飾自己的情緒,說:“岑國大國師竟然這般多話。”

然後甩步便走。

鳳青閉著眼,聽她遠去的步子。

步子有些亂,說明主人心緒不寧、心有所思。

平素叱咤風雲的大國師慢慢睜開眼,雪膚淺瞳,青絲妖冶,一顆淚痣在眼下盈盈。

他十指纖纖,似乎是無意識撫著薄被上的桐花圖案,在晦暗不清的光影裏笑一笑,面容陰鷙而熱烈。

“你終究要來找我的。”

*****************

林懷琛坐著看著眼前的老熟人,公子棠。

只不過是四五個月沒見了,好像隔了半世。

從前相見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,現在卻是金輝珠翠的宮室裏。

他還是一言不發的。

公子棠瞇了瞇他的桃花眼,悶聲喝了一口酒。

宮室裏靜悄悄的,只有公子棠偶爾倒酒的聲音。

現在已經是十一月初了。

岑國在北方,冬天總是要早一些的。

外面天色早早的黑了,開始飄起了一些細碎的雪。一粒一粒的,打在人臉上,倒像沙子一樣疼。

候雁高鳴,驚麇晝竄,一片飛蓬卷。

公子棠又溫了一壺酒,自斟自飲,說:“慘淡烽煙邊塞月,蹉跎冰雪孤臣淚。林將軍,澄芳江一別,許久不見。”

他朝林懷琛遙遙舉杯一敬。

林懷琛坐在那裏,並不喝酒。

他依舊是穿著身上極普通的衣裳。但姿態清高,端然而坐,氣度雍容,猶如青玉碧玨,叫人不敢褻瀆。

他的生意也是清淩淩的:“公子何以言此?林某和公子最好是不見,否則受苦不是我們自己,而是兩國百姓。”

林懷琛一句話就挑明了他與公子棠的敵對關系。

但公子棠似乎不介意似的,桃花眼微醺,往上一挑:“林將軍是聰明人,心懷國家百姓。好一個忠心耿耿的林將軍!”

他話鋒一轉:“如今岑、代兩國形勢,誰也無法東風壓倒西風。一旦打仗必然曠日持久,這籌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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